“白銀”串起的思考
■ 樊敏非
如果有一條線索能將400多年來中國經濟發展史貫穿起來並對當今國際經濟狀況有借鑒作用的,個人認為當屬白銀。
16世紀中葉,在佔當時世界國民生産總産值近40%以上的國家都實行銀本位,以朝貢體系為基礎的富裕的東方帝國必然引來經濟還處於落後狀態的歐洲國家的貿易慾望。中國以絲綢、瓷器、茶葉等換來了世界白銀浩浩蕩蕩東流,根據統計,中國當時吸納的白銀佔世界白銀總量75%以上。
鉅額白銀的輸入對中國明清時代的經濟必然産生巨大影響。年輸入白銀量的變化自然帶來通貨膨脹或緊縮,康乾盛世本質上就是白銀輸入持續增加的經濟表現。長達百年的慢性通貨膨脹最後導致民生凋敝,只是這些經濟行為的變化沒有足夠的經濟政策指導,但明清經濟在某種程度上依賴於白銀貿易是不爭的事實。眾所週知的結果是,貿易順差帶來了大量的白銀積累,相應的是英國等西方國家形成了鉅額貿易逆差。貿易不平衡的本質是中國不需要英國等歐洲的産品,而英國上流社會貴族離不了消遣的茶葉和象徵財富的絲綢。目前沒有看到關於美國獨立戰爭中波士頓傾茶事件的茶葉是否源自中國由英國商人運到美國進行壟斷貿易的歷史資料,但中國當時對世界的貿易貢獻由於後來淪為半殖民地自信心受到挫傷而被忘卻了。英國解決貿易不平衡的方法就是找到了鴉片。儘管這一不人道的毒品貿易在英國議會僅以極微弱的優勢通過,但歷史發展的進程是英國通過與印度、中國的三角貿易將中國積累的白銀悉數收回。世界性的白銀流動發生了逆流向,最終結果是英國等西方國家幾百年間得到了所需要的東方産品,他們並沒有任何付出(鴉片本來也不是它們生産的);而中國等東方國家失去了供西方享用的産品資源以及奉獻了無數人的勞動(《國富論》的精髓之一就是精闢地分析了勞動是産品的主要成本),白銀只是光顧了一下東方後又回到了西方。白銀經歷了跨度300多年的輪迴。問題的實質在於我們積累的白銀財富沒有形成資本、技術創新的變革,僅僅作為財富的象徵存儲了起來,而西方通過財富的輪迴從貿易中産生了工業革命,這是東方重農西方重商的必然結果。19世紀後20年,西方國家先後放棄銀本位,實行金本位制度,我國當時處於渾渾然在情理之中。迫與國際形勢的變化,1933年國民政府終於取消了銀元。
在近四個世紀的時間裏,世界白銀貨幣體系經歷了波瀾壯闊的東流浪潮,中國積累了令人垂涎的財富,也經歷了由於沒有找到保有財富的方式而使白銀喪失于鴉片的痛苦歲月。中國的這一貨幣體系對東西方貿易的繁榮發揮了積極作用,也深刻影響了300多年間西方的變化。
歷史相似的前半幕已經上演。中國始於20世紀70年代末的改革開放政策以來,勤勞的人民通過勞動積累了兩萬億美元外匯儲備。相同的是,中國歷史上積累的白銀現在變成了美元,都是代表各自時代強國的貨幣,不同的是,歷史上的貿易逆差國家由英國變成了美國,以及白銀曾經是硬通貨而美元是放棄了與黃金掛鉤的紙幣。中國及東亞國家積累的外匯儲備本質上仍然是世界貿易不平衡的結果。貿易的不平衡是資源分配、勞動付出、産品開放、資本轉移、生産基地遷移等多種因素帶來的。永遠存在貿易不平衡而保持高額外匯儲備肯定不是方向。
未來如何解決這一問題?
貿易保護?推高資産價格?儲備貨幣貶值?戰爭?操控匯率?這些變種“鴉片”最後如何掠奪走中國的外匯儲備?這是一個大問題,我們要認真研究。歷史的後半幕還沒有拉開,相似的結果最好不要重演。通過貿易保護策略,最終受傷害的是雙方;推高中國資産價格未必符合美國的利益;美國大量發行美元及國債是不得已而為之,除非世界發生又垂顧于美國的其他事件。
操控匯率可能是一個重要選項。這一策略已經在和日本貿易中通過廣場協議使用過。匯率問題是當今不同貨幣經濟體財富消長的首要因素。西方不斷要求中國人民幣升值的背後就是匯率問題。匯率實際上是一國貨幣在國際金融市場上的價格。貨幣價格的決定權應該由誰來決定?顯然不應該由一國來定,當然這取決於雙方的綜合實力和貿易因素。在經濟政策上別犯大錯至少可以保持財富的穩定。
共贏是處理棘手問題的原則。總有智慧用於解決貿易不平衡問題及鉅額外儲問題,但前提是避免白銀輪迴的下半幕重演。(信達證券股份有限公司)
(文中觀點為個人觀點,僅供參考,不構成指導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