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滿洲裏——一個因鐵路而生的城市
每一座城市都有他的基因,滿洲裏也不例外。它設立商埠的歷史已有一百餘年。“滿洲裏”是俄國人的發明,俄語為“滿洲裏亞”,意為:由此進入中國東北地區。1901年,由俄國人修建的“東清鐵路”在這裡建站,因此滿洲裏因鐵路而生,因進入中國首站而名……拂去厚厚的歷史塵埃,翻看這座城市,在濃濃的俄羅斯風情下,是獨特的地理位置帶來的獨特文化……
在滿洲裏,有一種聲音晝夜不息,這種火車的汽笛聲成了這個城市的背景音樂。縱貫的鐵路線將小城分為南北兩部分。站在跨線天橋上俯視這座小城,明亮與灰暗、喧嘩與沉靜、流動與凝固在鐵路線的南北涇渭分明,恍如兩個世界。從跨線天橋看下去,滿載著原油、木材的火車從俄羅斯方向源源不斷地駛來,小山一樣合抱粗的木材堆積在寬窄不同的鐵軌間。作為亞歐第一大陸橋上最便捷的國際大通道,滿洲裏承擔了中俄貿易70%的陸路運輸任務,是國內最大的陸路口岸。
從跨線天橋南下來到火車站,深灰色的火車新站高大氣派,旁邊一座乳白色的歐式小樓是老站舊址,小樓門廳下挂著一個銅牌:“毛澤東首訪蘇聯途徑滿洲裏視察舊址”。
一條鐵路,把滿洲裏分成南北兩部分,道南是舊城,整個城區顏色灰暗,既有一棟棟散落的“木刻楞”,也有已超過100多年曆史的石頭房子,還有破舊的教堂……這些老房子大多是俄國人建造,日本人也住過。解放後的住戶大多為鐵路局職工,現在為幾家合住。而道北,是一個嶄新的滿洲裏,明亮的歐式建築,金髮碧眼的俄羅斯人,做生意的中國人講著俄語……有人説過,中國人到了滿洲裏,就像到了俄羅斯,而俄羅斯人到了滿洲裏,就像到了家。這個因中俄鐵路孕育而生的城市,註定了它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都要因為這條鐵路而打上深深的俄羅斯烙印。
每天,滿載著原油、木材的火車都會從俄羅斯方向源源不斷地駛來。余江灝/圖
在滿洲裏道北休閒、旅遊、購物的俄羅斯人。謝有福/圖
火車站以南是滿洲裏的老城區,這裡與城北仿佛相隔一個世紀,整個城區顏色灰暗,一棟棟散落的“木刻楞”形成了一片俄羅斯建築群。這裡的“木刻楞”除了結實的骨架外,破舊、寥落,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但靠近它只要潛心駐足、細細品味,仿佛能嗅到原木的清香。敲開一家住戶,仔細研究屋內結構,寬厚的實木地板、修長高深的窗戶,還保留著俄式建築風格。主人説,這些屋子都有百年曆史了,是當年《東清密約》簽訂後,沙俄修築鐵路時建造的,解放後就分給了鐵路職工。這棟房子由六家分住,房改後分屬了個人。難怪,每棟“木刻楞”的各個方向都開了門。由於暖氣、煤氣等配套設施跟不上,不少人都遷了新居,很多“木刻楞”就租給了打工者,所以破敗得厲害。幾乎所有的“木刻楞”上都挂著一塊“政府保護性建築”的牌子,但顯然沒有經過修繕,特別是門前做儲藏室的小木屋,東倒西歪,幾乎坍塌。
離這片“木刻楞”不遠,是滿洲裏俱樂部、謝拉菲姆教堂,頗具哥特風格的滿洲裏博物館也在這附近。值得一提的是滿洲裏博物館曾是滿洲裏市政府舊址,解放後曾作為鐵道醫院,後來改做博物館。可以看出這個地方曾經是滿洲裏舊時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如今博物館裏的展物幾乎都搬到中蘇街上了,裏面空空如也,但從那些空闊的回廊、精細的雕工、高大的門窗、嚴整的線條上,還是可以欣賞到俄羅斯建築的氣勢與威嚴。
謝拉菲姆教堂。
留存到現在的木刻楞。成冬梅/圖
在博物館的西南面,有一座石頭圍起來的建築,四角設有木製崗樓,這是沙俄監獄舊址,因為院墻、院內樓房均為石頭砌築,又稱“石頭樓”。這座監獄修建於1903年,是東清鐵路通車後,沙俄政府為維護在滿洲裏的各種利益修建的。據説劉少奇曾被關押在這裡,但無從考證。1932年,日軍侵佔滿洲裏後,這裡成為迫害中國抗日誌士和老百姓的魔窟。這個不大的監獄,監舍、重監舍、水牢、審訊室、審判庭一應俱全,監舍裏陰暗潮濕,審訊室裏挂滿了刑具,可以想像出當年佔領者的殘暴。
在滿洲裏開埠的100餘年間,各色人物相續登場。沙俄曾經在此擁有政治、經濟、司法大權,在中國的領土上主宰著滿洲裏的命運,于1903年修建的滿洲裏監獄就是例證。日本人也使用過這座監獄,在監獄內的展室裏,還有一張日本領事館的圖片。 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在博物館後院,堆砌了不少猶太人的墓碑殘物,這些墓碑有俄文、希伯來文。從十九世紀八十年代起,為了躲避迫害猶太人狂潮,上百萬猶太人沿著西伯利亞鐵路逃到滿洲裏,然後碾轉到哈爾濱、青島、上海等地,其中數千人留在了這裡。這些精明的猶太人抓住鐵路及鐵路帶來的商機,在商業上取得大面積成功。
監獄沙俄時期的懺悔墻。
早期日本駐滿洲裏領事館照片。
猶太人墓碑。李莉/圖
當我們遠遠地看到滿洲裏鐵道以南有著上百年曆史的石頭房子時,心頭的感覺突然五味雜陳。好的建築真是首無言的詩,它矗立在那裏就能不動聲色地述説歷史。走近石頭房子突然發現裏面居然住著人,一位和藹的中年婦女爽快地答應了我們的請求,熱情地引我們到她居住的石頭房裏看看,並一再解釋她不是房屋的主人,這是她花100元租下來的,她是從外地來滿洲裏打工的。並説這一幢石頭房子被分割成四間,分別住著四戶人家。沒想到住在這裡真好,經常有人來拍照參觀,都快成旅遊景點了。進得門來才發現房屋真高啊,墻壁斑駁,木地板早已是坑洼不平,但仍可見清晰美麗的木紋,估計都是些上好的水曲柳,屋角的灶臺旁有些劈柴和爐灰。窄窄的窗是雙層玻璃,狹長的窗臺上放了幾壇花草,一下子就為居室添色不少。我們問她在冬天冷不冷,她説這屋裏有火墻和熱炕,自然是不冷的,還強調説老房子真是好啊!冬暖夏涼的,很舒服。
發現謝拉菲姆教堂純屬偶然,我們轉完了道南的石頭房子,一眼就看見緊鎖著大門的滿洲裏俱樂部,因無法進入只得遺憾地繼續往東走,突然看到一棟式樣別致的木刻楞房,它比一般的木屋要大得多,漆著杏黃的顏色,淺綠的門和窗,磚紅色的木瓦,似乎和常見的木刻楞並無二制。繞過那被蟲子蛀滿空洞的老柳樹,突然發現這座建築仿佛被嫁接了一樣,有半邊房子是新建的磚房,上書“遊樂館”的銅牌,赫然醒目。“看!這裡有介紹!”同伴撥拉開雜草,指著那半邊老屋。我們忙上前觀看,才知道這裡是唯一遺存下來只有半扇的謝拉菲姆教堂,現在成了鐵路職工俱樂部的遊樂館。不知是經營不善還是不對外開放,這裡人跡罕至,荒草沒徑,仿佛被世人遺忘。
在一陣陣火車的汽笛聲中,在如潮的人流中,仔細品味“滿洲裏”三個字,這個名字幾乎詮釋了滿洲裏的歷史:因為中俄鐵路的修建,而有了滿洲裏火車站,因為有了滿洲裏火車站,才有了至今還有近四分之三人口以鐵路為生的滿洲裏市,那個古老的意為“旺盛的泉水”、蒙語裏叫做“霍勒金布拉格”的草原牧場,才漸漸退出歷史的舞臺,逐漸被人們淡忘。
編輯手記
7月中旬,客戶版撰稿人會議在內蒙海拉爾召開。由於修路采風線路臨時變化,與會者有幸去了中俄邊貿重鎮——滿洲裏。領導交待,要給大家佈置一篇采風的命題作文,所以編輯部把題目定為:《到達滿洲裏後……》
在廣垠的大草原上緊趕,連午飯都是在車上吃的方便食品,這樣,到達滿洲裏已經是下午四點,滿打滿算,天黑前只有三個小時!大家顧不上七個小時旅途的疲勞,迅速消失在滿洲裏中蘇街的人流中。
編輯部對一個月後將交來的“作業”品質做了充分的心理準備。正如撰稿人在事後總結的,滿洲裏之行最大的遺憾,是對這個城市沒有一個整體、深入、系統的了解,也沒有提前做功課,目的性不強……
三小時的采風考驗了撰稿人的新聞操作能力、編輯部對臨時動議的策劃能力以及最後的編輯能力。
所幸,部分撰稿人撇開了滿洲裏浮華的表面,直奔老城,去發現這個城市的歷史脈落,希望在那裏尋找、發現這個城市的厚度和廣度。
編輯部收到“作業”後,決定用最為簡單的邏輯,呈現大家看到和了解到的滿洲裏的昨天和今天。這些文字和圖片集合了大家的視點和關注度,或許片面,或許浮光掠影,卻是那時那刻最真實的感知和新聞操作水準。
今後的撰稿人會議一定還會有“作業”,這次滿洲裏之行算是一次嘗試和探索。
■ 本版文字/李莉、成冬梅、程翔、公孫欠諛、王浩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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