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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過海峽的“酸湯魚”

發佈時間:2019-11-20

 

 

□ 文/曹圓

到台北訪友是件充滿溫情的事,如同木心先生所言:“好久沒有小步緊跑去迎接一個人的那種快樂了。”作為一個被迎接者,我同樣攜裹著這份欣喜,顧不上環島飽覽美景,先躲進小樓體味風土人情。搭乘捷運到菜寮站,美怡阿姨就是這樣笑盈盈地出現在我跟前,聽説我是貴州人,張口就是:“我還記得貴州酸湯魚的味道啊!”我漂洋過海來吃一份蚵仔煎,對方卻出其不意,一把揪出我剛收藏好的惦念。

聽異鄉人談及你所處地域的美食,難能可貴之處恰好就在於“抬頭共剪月光”的輕易相通,就像抓住了你放進太平洋的一根銀針,那份微妙,那種溫熱,使我瞬間處於一種由味道帶來的綿密包圍和聯結中。

在美怡阿姨的提議下,我們張羅起一份特殊的見面交換禮——她給我做蚵仔煎,我為她做酸湯魚。主意倒是有了,問題同時也來了。酸湯魚的原汁底料,該去台北哪個角落尋找呢?家鄉的酸湯通常需用米湯自然發酵,加以秘制糟辣椒和野生番茄,在泡菜罈中加蓋醞釀15天才算入味,這還只是完成了第一道湯底準備工序。在對食材的選擇上,看似粗放實則精細,通常選擇草魚、鯰魚、鯉魚或者黃辣丁,肉質鮮嫩,口感細膩。由於條件所限,我們決定折衷購買加工好的酸湯底料做一把嘗試,順便驗證漂洋過海之後它還夠不夠正味兒。鎖定食材選取範圍後,我們立馬出門去菜場和超市採購,所幸在幾番輾轉之後,終於在遍地海鮮産品外尋著了一包酸湯底料。回到家迫不及待起鍋下油,薑蒜先入鍋翻炒,倒入酸湯底料,加水慢燉。

有人説,酸湯不就是強調“酸”嘛,只要味道到位就好了,顏色區別沒多大意義。實際上,因原料選材和發酵過程不同,酸湯還有紅湯和白湯之分。對貴州人來説,講究湯底顏色可是品鑒酸湯魚的出發點,因而有了“不是紅湯我不要”“白湯當然不過癮”的偏愛表達。我滿心期待盯住鍋底,是念想的紅酸湯顏色!慢慢地,那股熟悉的酸辣味兒熬出來了,如同頑童投石一般,放肆散播著它的分子力量,直往我們鼻尖心頭竄。起初説好各自下廚呈現交換禮,這一刻變成了全民餐廚總動員,阿姨早已按捺不住,在一旁用料酒腌制好草魚,等待著下鍋的最佳時機。其實煮魚的步驟十分簡單,我們幾乎可以用“熬湯、下鍋、放料”三步曲來概括,關鍵就看湯底和魚肉的“親密程度”了。肉質較緊的魚通常入味比較慢,需花時間用文火慢燉,紅酸湯才能展示出它“浸透魚肉、抓牢食客”的真功夫來。

地道的酸湯魚有個錦上添花的夥伴——木姜子,可就像“魚腥草”讓人敬而遠之一樣,“木姜子”也是酸湯魚一經外傳就被改良捨棄的配料,只因它們的味道都太特別!“腥”和“麻”對食客的味蕾絕對是一個挑戰。木姜子入口如同花椒和麻油的結合,辛辣發麻,而後回甘,它性溫味辛,有健胃開脾功效。年幼時,我常消化不良,奶奶便採來木姜子給我搗碎服用,從極難下咽到産生依戀,它帶給我最神奇的百味調和。現在,家鄉人多用它的加工製品“木姜子油”作為替代點綴,出鍋前滴上幾滴,抑或加入自製的擂辣椒蘸水、糊辣椒蘸水等調味碟中,這才算完成了菜品製作的儀式。

這次在台北唯一的缺憾是,我們沒找到木姜子油。出鍋的酸湯魚還算色香味俱佳,得到了朋友一家人的讚賞。美怡阿姨説,這就是她在找的味道,但沒想到這居然還差了點兒精髓!對於我追加介紹的“木姜子”,她表現出了極強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去除了甜、苦兩極,酸湯魚的滋味融合酸、辣,更像“以酸代鹽”的人生履歷。我繼續跟大家分享這道遊過海峽的“酸湯魚”,電視裏播放著閩南歌曲《無字的情批》,談笑之餘,我隱隱聽懂了這異鄉民謠中的一句:“寫字仍不如相思。”

的確,寫字不如相思,相思更不如回味。在相隔一段時空以後,思緒潮涌,味道漫溢,這一切源於手機裏美怡阿姨傳來的最新一條消息:“圓,近來可好?我昨晚竟夢見你從老家給我帶了木姜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