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銀平

春節放假前一天，早晨六點多，武漢天空還未大亮，我戴口罩出門乘公交去上班，接到妻子電話。她説昨夜通知為防疫開始封城，上午十點鐘地鐵公交停運，擔心我在二十幾公里外回不來。我還是前往單位，支行各部門都有人留守，我處理完手中的事，回家時已沒有公共交通。沿途看了好久才出現一輛的士，已載客，好不容易開來空車，卻是路人等候的約車。街道旁邊行人還有沒戴口罩的，不可在外久晃蕩，我急急想法回家。路過超市，想買點蔬菜，價格驟然猛漲，貨架搶光，排隊付款人很多。我看了一眼，徑直回小區，給妻子發到家微信。

妻子擔心我奔波之累，我也牽掛她辛苦。妻子在醫院發熱門診上班，正緊張接待病患者。自從接觸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後，她以防不測，決定宅在家過年，哪都不去，不走親訪友，給親友打電話講明今年自己工作特殊性，不來拜年。她往家裏冰箱內儲備蔬菜，我也買些半成品葷食，可供一週，但沒有想到會封城。

今年春節過得不尋常。妻子春節假期排班取消，年過五旬的她天天要上班。原來單人拉24小時的長班，變成多人8小時的短班，可接診的病患者比先前還多。她全副武裝，頭套、手套、腳套、護目鏡、隔離服，雙層口罩用上。護目鏡很容易起霧，視力變模糊，漸漸有水在裏面蕩。由於一次性隔離服不透氣，衣服很快汗濕透。下班前將隔離服自行消毒，第二天接著用。後來配備少量防護服、面罩，才有改觀。

上次阻擊SARS，她吃住在醫院。這次她徵求我的意見，她下班後住在醫院還是家裏，我説家裏不用她操心，要看是否有利她休息且不受感染。因門診大樓正在裝修，又值春節放假，醫院雖然想了些辦法，可提供院內住處難以睡好，一餐要麼一個荷包蛋、幾片青菜的麵條，要麼十幾個癟癟的餃子，她選擇回家。由於就診者越來越多，工作忙不停，下班出門前進行嚴格自我消毒，她每天到家很晚。她回家重新洗漱、沐浴更衣，注意居家自我隔離，與我們碗筷分開，寢室分開、活動場地分開。我做好的飯菜捂著還得重新加熱。常常她剛拿起碗，親友、同事、熟人接連打電話來找她，詢問此病醫治，她耐心詳細了解情況，熱情提出具體建議，放在桌上的飯菜又涼了。

她從不主動與我談她上班工作的事，我就豎起耳朵聽她與同事手機通話。她天天嘮叨防感染的操作規範、做好互相配合的提示。為了節約隔離服，她們六個小時不吃不喝不上廁所。實在累了挺不住，她中午就靠椅子上短暫歇息打瞌睡，結果感冒了，就輪換服大劑量中西藥壓住初期症狀。得知病房同事上呼吸機做氣管插入手術時看不清，以人為本挪開戴護目鏡而受感染，她痛惜不止。年輕同事和家人假期出行計劃泡湯，家人恐懼逼其辭職，妻子耐心勸慰她。由於病房床位已滿，病人煩躁哭鬧不走，出現過激行為，她們心理壓力增添很多。

網上各種疫情消息不斷傳來，我擔憂不安增加，不由與她聊起，她不接我的話題，或藉故默默走開。兒子見狀，責怪我道，你心裏沒有數，她每天在醫院接觸那麼多病人，她知道的情況不比你多？她心裏本來就煩，你還要與她説這些。我訕訕啞然失笑。我想起她講過，既然選擇這個職業，從入職宣誓那天起，救死扶傷是天職，再危險也要上，淡然對待自己生死，無怨無悔工作。

形勢依然嚴峻，我有時情不自禁刷手機。妻子説，你看到這些，有能力解決嗎？網上的東西看多了，會讓人消極，不如不看。把你的手機拿過來，去做事，做事，做事！

此時此境，多愁善感是無力的，任何語言是蒼白的。我要管好家，每天對食材精打細算，在她回來前，葷素搭配做好二頓簡單、清淡可口的飯菜，及時洗衣服，曬被子，用稀釋的消毒液拖地，用艾條熏房間。以身示範帶領兒子，在跑步機上快走一小時，大汗淋漓後，享受熱水浴痛快，增強體質提高自身免疫力。

我既然選擇與這種職業的人成家，已做好每年春節不可能在一起過完的準備。今年春節，我在家多付出，以實際行動分擔煩擾，讓她少分心，多積蓄能量，共同直面暴疫肆虐的日子，待到春暖花開時，一切會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