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草勝花時 吳著銳/攝

□　湯志英

有張圖以前在網上很是流行，一個老奶奶守著賣橘子的攤位，黃燦燦的橘子堆上插著一張紙殼，上邊歪歪扭扭地寫著四字廣告語：甜過初戀。一邊是鶴發蒼顏，一邊是滿滿的少女心，橘子甜不甜已經不重要了，看到這張圖的人，都會覺得甜到心坎裏。

把水果比喻成初戀，這應該不是老奶奶的首創，汪曾祺就曾經這樣寫過：“我後來到過很多地方，走進過很多水果店，都沒有這家水果店的濃厚的果香。這家水果店的香味使我常常想起，永遠不忘。那年我正在戀愛，初戀。”別人的戀愛，都是堆滿了鮮花，汪曾祺卻把他的初戀與一縷果香牢牢綁定，果然吃貨的“人設”無論何時都不崩塌。

我覺得他寫得蠻有道理，於是我就順便想了想，都有哪些水果可以用來形容初戀。然後我就發現，我所想到的水果，原來都在初夏。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初戀的顏色，是初夏時櫻桃的顏色。嬌紅嫩黃，最是新鮮不過的。大學時候有個同學，常戴一串簡陋的櫻桃核手串，據説是初戀的男孩親手做的。吃完櫻桃之後，一顆一顆揀選、清洗、打磨、鑽孔、穿線……並不值錢，卻是無價之寶。不知道她現在有沒有和他在一起，不知道那個手串，最終的下場是首飾匣還是垃圾桶，但至少有那麼幾年，這段感情被她珍而重之地戴在手腕上，讓人想起櫻桃最紅的那幾日。

“玉盤楊梅為君設，吳鹽如花皎白雪。”初戀的滋味，是初夏時品楊梅的滋味。甜中帶酸，酸裏裹甜，若是用鹽浸了，又是另一番風味。小學語文課本裏有一篇《我愛故鄉的楊梅》，説吃多了楊梅，牙就會酸倒，所以我吃楊梅的時候一直很克制，點到即止，也就從來沒體驗過那種“連豆腐都咬不動”的感覺。想想竟然有點遺憾，許多年後回想初戀，就是這種感覺吧。

“風蒲獵獵小池塘，過雨荷花滿院香，沉李浮瓜冰雪涼。”初戀的快樂，是初夏時吃西瓜的快樂。直接上嘴啃，用勺子舀著吃，切成小塊用果叉叉著吃，榨成果汁放上冰塊一口氣喝掉……就像年輕時候的愛戀，肆無忌憚，想到什麼，馬上就去實施，就像明知道吃多了會肚子疼，但是冰西瓜所帶來的快樂，是無法替代的。

也許一生中會有一次以上的戀愛經歷，但初戀永遠是最特別的一次。在我的理解裏，初夏的甜蜜是枇杷的清甜、李子的甘美、杏兒馥鬱的香，説不完、吃不盡。味蕾會懷舊，氣味會牽引記憶，它滋養了一條龐大的記憶鏈，每每嗅到這些味道，就好像“啪噠”一聲按下了心裏某個開關，眼前一幀幀回放著或輕或重的曾經。食物不僅是能量，還是正能量，既可以治愈悲傷，又可以讓快樂加倍。我們應該認真地生活，愛著身邊的人。夏天越來越深了，光裏淌著蜜，空氣中瀰漫著關於記憶的香氣，它們藏在空氣中，等你用嗅覺去感受，夏天給了你獨一份的甜蜜，每一個角落都是屬於你的獨家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