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母親
□ 周文溶
我罔顧母親的多次囑咐,又買了箱枇杷回去,母親因此生氣而與我冷戰。早上離家時,我賭氣説了句:“不吃就給扔了吧!”在單位忐忑不安了一天,下班回家居然看到枇杷真的沒有了!枇杷去哪了?我還不敢問母親。母親生氣,因為覺得剛吃完一箱枇杷,時令水果嘗過鮮就好,不用為了口腹之欲無節制購買,而按照我家人口,一箱枇杷很可能吃不完浪費。可我覺得多吃點時令水果,新鮮營養,我這也是孝敬她,算了,不跟母親計較。
買枇杷孝敬母親不成反被訓的事情,讓我突然想起小時候給母親過節的經歷。小學那年,母親節剛興起,我也興致勃勃地在節日當天寫了張賀卡送給母親。天不遂人願,節前一天的考試成績不理想,我又因為一些小事惹得母親生氣,這張賀卡一轉眼就成了反面教材,母親狠狠訓了我一通,説小小年紀不學好,就學會做表面功夫。這件事給我印象深刻,這麼多年過去了,過年、過生日我會送禮物,但母親節總是作為一種特別的存在,不曾在我家出現過。
在我心裏,母親總是很強勢的存在,她很獨立,什麼事情都能做好;在她眼中,我這個女兒總是不完美,雖然在外人面前從來不説,但回到家對我除了數落還是數落。所以,上大學我要去外地,單位出差,我也很積極,在我內心,總有要逃離母親的慾望。
這種情形得到改善,是我買了房子,跟母親一週見上一面之後,母親不再逮著我就訓了。我開玩笑地跟母親説“距離産生了美。” 而我和母親之間情感的昇華,卻是因為這次疫情。為了縮短上下班距離,也避免公共交通出行,我又搬回到母親家。每天回家都有現成的飯菜,讓我有了滿滿的幸福感,更為特別的是,住了那麼久,竟然沒有出現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的情形,我跟母親的關係前所未有地融洽。
陪著母親聊天,母親説這段時間,她感覺很充實。疫情期間不能出門,作為老年人,不下樓走走不接地氣,很容易悶出病來。我在的日子,她將更多精力放到了廚房,否則就是隨便對付一下,每天有需要忙的事情,人就開朗起來了。聽了母親樸素又溫情的話語,那一刻,我的淚水差點掉下來,其實我又何嘗真正理解過母親和母親給我的愛。
就像打破了一層原本也不存在的隔閡,母親和我開始了幸福的相處。在我的指導下,母親開始使用智慧手機,學會了用微信跟阿姨聊天、看新聞,時不時説些我不知道的新聞資訊,下載了“下廚房”等美食APP,在家做各種嘗試,而我隔三差五寄到家的快遞,拆箱也成了她日常樂趣之一。
上週末,母親一時興起要去老姐妹介紹的遊樂園走走,我在網上訂了票,決定跟她一起去。出門前,母親還特地讓我幫她看一遍手機上的健康碼是不是正常。到了公園,工作人員以為只有母親一人,告知沒人陪同不能入園,直到跟在後面的我上前,才刷卡讓母親進去了。母親慶倖地説:“多虧有你!”我有些驕傲,卻有更多的傷感,光陰似流水,昨日那個強勢的母親仿佛還在眼前,然而她老了,我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