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的黃河水
□ 王蘇銘
我的家鄉在河南省濮陽市,地處黃河下游北岸。萬里黃河,險在河南,歷史上2/3的黃河決口發生在這裡。2019年,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品質發展座談會在鄭州召開,對黃河治理做出重要的部署,以黃河命名的重大國家戰略橫空出世。今年伊始,國家又一次研究黃河流域的生態保護和發展問題。這對中原兒女來説意義重大。
我的姥爺,一位80歲高齡的老編輯,在2020年全國兩會後,特意將一份標注出“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品質發展”的政府工作報告發給了子女們,像所有河南人民一樣,他對黃河有著特殊的情感。這讓我想起了,他曾講給我們的關於黃河的記憶。
在他幼年哭鬧的時候,母親總會抱起他,輕輕拍撫,口中唸唸有詞:“不哭,不哭!再哭就會把‘黃龍’招過來,它厲害得很,吃小孩!”這個方法倒靈,總能讓小孩子立馬就停住了哭泣。懂事後,姥爺問母親:“啥是‘黃龍’啊?”
“‘黃龍’就是黃河水。黃河一決口,大水就像黃色的惡龍一樣猛撲過來,把房屋頂都吞沒了……”
“那人呢?”“好多人被淹死了……”姥爺的母親在解放前曾親身經歷過那種劫難,想起來就害怕。
姥爺在縣城讀書時,為支援新中國興修水利,和學校的師生曾參加過幾次挖水渠義務勞動。工地上紅旗招展,熱火朝天,有的挖土,有的用簸箕往外端,有的用筐子向岸上挑……個個忙不停。幾年前,我們陪著姥爺回老家時從勞動工地經過,渠道通水了,渾濁的黃河水正向下游奔流。村裏人説,澆地的水就是從那條幹渠裏流過來的。大小河渠,縱橫交錯,成為了家鄉引黃灌溉的新景觀。
姥爺説,有一年,春夏兩季大旱,而他們村的莊稼依然獲得較好收成,這就是黃河水的功勞。聽他們的老生産隊長講,1942年,家鄉大旱,地裏沒收成,造成大災荒,餓死很多人。每每説到這些,老隊長就會低下頭,暗自擦淚,因為餓死的人中就有他的母親。隊長黯然神傷一陣子後,又會無比感慨:如今灌溉渠已經修通,引來了救命的黃河水,天再乾旱咱也不怕了。
聽姥爺講黃河的故事,再想想小時候曾經站在黃河大堤上眺望那河床中奔流的黃水,儘管它很渾濁,帶有泥沙,我還是對它肅然起敬。聽説自從使用黃河水灌溉農田之後,很多縣裏的鹽鹼地改種水稻成功,獲得高産,又經幾年精心培育,品牌黃河大米接連問世,竟同東北和南方的名牌大米齊名,賣出了好價錢,讓種水稻的農民喜出望外。
1975年7月5日,對姥爺那一代人來説,是個難忘的日子。因為那一天,地處濮陽縣的一口石油勘探井——濮參一井,噴出工業油氣流。成千上萬的石油工人云集濮陽縣參加大會戰,接連打出了多口油氣井,宣告了中原油田的誕生。石油職工們的生活用水取自黃河。曾經在大沙漠裏不得不飲用苦澀水的石油兒女,來到中原油田,端起一碗凈化後的黃河水,一飲而盡,心中暢快,口裏嘖嘖稱讚:“解渴,解渴,真甘甜啊!”
濮陽市成立後,把黃河水引進來,經過凈化,作為市民們的飲用水。然而,市郊區、清豐縣和南樂縣都不靠黃河,農業灌溉急需水源。市領導經過調研,先後開挖3條南北幹渠,讓黃河水奔流北上,解決了上述地區的乾渴問題。
2015年,為緩解河北用水之困,國家啟動了引黃入冀補淀河南段的工程,從濮陽縣“渠村引黃入冀補淀渠首閘”放出來的黃河水,先在兩千多畝地的沉沙池裏沉澱泥沙,待水清後再往外輸送——這就是“清流補淀”。第一階段計劃引水2.41億立方米,在四個月內完成。黃河水將奔跑482公里,為河北省東南部的邯鄲、邢臺、衡水、滄州、保定五市提供農業用水,最終到達位於雄安新區腹地白洋淀,讓這顆缺水的華北明珠重放光彩。
還記得引黃入冀補淀工程通水後,一個週末,我和媽媽給姥爺打電話,要帶他去看一個“新景點”,我們來到濮陽市區的西北角,眺望著向北延伸的一條筆直的水渠,看著清澈的水流,急匆匆向北奔跑。姥爺問:“這不是濮陽市第三引黃灌渠嗎?”
“是的!它已經加寬、加深、加固了,水流量也大大增加,很像南水北調中線幹渠。如今,它更名為‘引黃入冀補淀工程輸水總幹渠’。 您看,它正忙著往白洋淀送水呢……”
“是啊,經過國家的治理,水變清了,‘黃龍’再也不會來了,這黃河水啊,變得越來越聽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