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鄭麗萍/文

我和燕子來自不同的地方，因工作出差相遇到了一起。每一天晚上回到賓館，年齡相倣的兩人，山南海北地就開聊了。不知不覺間話題轉到了童年時光。當時，燕子娘家的條件很優渥，在物質上，從小她就沒有受過任何委屈，要山得山要水有水。

“我那時的東西，很少有缺的。舉個例子吧，上學時的鉛筆盒，我就有好多呢，有海綿的鉛筆盒，有單層的、雙層的，有各種漂亮圖案的……”燕子沉浸在美好的童年回憶，我卻被定格在了“海綿鉛筆盒”這幾個字眼，它勾出了我童年時那段長長的記憶。

俗語説“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家境貧寒，很小我就知道父母的不易，記憶中很少向父母張嘴要東要西，但那個主動爭取來的“海綿鉛筆盒”卻讓我一直無法忘卻。

上小學的時候，我背的書包是巧手的媽媽用下腳料一塊一塊布條兒拼接出來的。書包由一塊塊的長條布料組成，有一拃長兩指寬的布條，灰的紫的顏色相間著縫製在一起，簡單又大方。挎到肩上竊喜自己能有這樣一件獨一無二的作品，我蹦蹦跳跳地就去上學了。

書包裏的鉛筆盒，是父親用白鐵皮做的，盒子裏光禿禿地躺著一隻筆和一塊橡皮。坐在學校的教室裏，我高興地拿出自製的鉛筆盒，開始一天認真的學習。每當目光偷偷地瞥到鄰座同學的海綿鉛筆盒時，總羨慕不已。我想著要憑藉自己的能力爭取父母送我這麼個禮物。

不知不覺中，我的學習開始名列前茅。

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海綿鉛筆盒的誘惑，吞吞吐吐地向父母開了口。

“我想要一個海綿鉛筆盒。”我囁嚅著低著頭，兩手搓揉著衣角，生怕聽到父母拒絕的聲音。

因為知道家裏入不敷出的情況，第一次提出非分的想法，我有些底氣不足。母親頓了頓，想著説同意。就是在這頓一頓的空檔，我以為他們不同意，於是又給自己加了加碼。

“那，我要是語文、數學和英語都考滿分給我買，行嗎？”我説，生怕被父母拒絕。

三門滿分要300分，雖然學習成績不錯，但是要門門都考滿分也是不小的難題。沒有打擊我的自信心，父母欣然應允了。

期末考試中，我真的捧回了三張獎狀，三門功課共300分，父母臉上頓時笑開了花兒。我瞧著父母高興的樣子，心裏好像吃了蜜一樣甜美。

沉浸在美好的喜悅中，我又開始了一如既往地認真學習。好像讓父母買海綿鉛筆盒是一件很為難的事情，所以，也不再提及。

沒想到，過了幾天，父親下班回家，手裏卻拿著一個海綿鉛筆盒。我睜大了眼睛，一臉驚喜地看著父親，快速地接過了父親遞過來的海綿鉛筆盒。

淡淡的綠色盒面上映著一朵淺紅色的睡蓮，輕輕地打開鉛筆盒，盒蓋兒的中間有一塊兒小小的磁鐵，一開一合間，底座吸附著盒蓋兒。我用手摸著鉛筆盒的面兒，一層薄薄的海綿夾在裏面，軟軟的，將臉輕輕地貼在上邊，就好像那裏有一隻溫暖的手撫摸著臉一樣。盒裏有一個硬硬的紙板，上邊還帶著四個可以放筆的洞兒。掀開紙板，大大的空間，還可放好多東西。夜間我抱著新鉛筆盒興奮地睡不著覺，聽到隔壁父母的説話聲音。

母親用嗔怪的口氣説著父親，“這都好幾天了，才給孩子買回來！”

“哎，別提了！手裏的錢一直湊不夠，咱這個月不是還欠著張大爺三塊錢嗎。還得等著老李出差回來，從他那兒借點兒，這不他剛進單位門就讓我堵住了。老李真不賴，一聽説咱閨女三門功課考了300分，我又説要買之前答應的鉛筆盒，他二話沒説就掏出錢，還一直説不用還了。咱咋嘞！以後會還的，是吧，他娘。”

滴滴淚水從我的眼角流了出來，海綿鉛筆盒好像有了溫度一樣更加熱乎了。

同屋的燕子還在講述著她兒時榮耀的物質生活。而此時的我迫不及待地想著趕回家，我知道我回家的第一件事兒，就是去看望我那已經白髮蒼蒼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