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
舌尖上的“非物質文化遺産”
□ 白焰/文
説起“非物質文化遺産”,我一直不確定烹飪方法到底算不算。單從“飲食文化”的角度講,無疑是算的。“民以食為天”,今天就説説舌尖上的“非物質文化遺産”吧。
我父母雖説是南方人,但五十多年的塞外生活早已將他們身上的江南氣質漸漸抹去,隨之是四川人的潑辣與內蒙人的豪放毫不違和地結合起來。別的不説,飲食方面最為明顯。
好多南方人不吃羊肉,有的甚至羊肉味都不能聞,甚至做過羊肉的鍋都不能用,這我理解。但有些當地人也不吃,我甚為困惑。羊肉是塞北最適合溫補的食物,我們小時候,最期待的是中秋節的一頓羊肉餡餃子,因為有朋友在牧區,中秋現殺的羊,肥瘦相間。媽媽過去都是手工剁餡,加胡蘿蔔絲、大蔥和姜,喜歡韭菜就加一點韭菜,包餃子的面要用“河套餃子粉”,醒得恰到好處。鹽、花椒粉、醬油、白糖、香油拌餡,現包現煮,全家人齊上陣。我小時候是爸爸搟皮媽媽包,後來我們姐倆學著搟皮兒,還是媽媽包,再後來有了倆女婿,就是女婿搟皮兒丈母娘包。老媽一直對餃子皮的品質要求很高,每次都能對我們的“作品”提出改進建議,並自詡為家裏包餃子第一人,無可替代。我們剩下的人負責拌涼菜、剝蔥剝蒜打下手、燒水煮餃子,其樂融融。一直覺得,中國人這種共同勞動、共同享受勞動果實的生活智慧既能調和家庭氣氛,又能培養孩子的勞動觀點,精益求精,每一個餃子都務求完美,是“非物質文化遺産”的精髓。
吃東西不浪費、物盡其用是另一大精髓。記得小時候,年景好的話,家裏在春節前會買一隻整羊。那時母親正當年,父親工作繁忙,母親慢慢練就了分解整羊的本領。那時不流行吃羊頭,所以買來的羊都是無頭無皮羊。母親和鄰居備好大案板,稍作規劃,用剔骨刀從骨縫下手,不一會就見了分曉。羊腿肉是最珍貴的,當時不懂燒烤,大多是燉了吃。肋條上的肉比較嫩,一定是剔羊當天的一頓美食,先把肉燉出來,然後用羊肉湯煮馬鈴薯,三兩左右的馬鈴薯整個下鍋燉是我兒子的最愛。羊棒骨燉馬鈴薯、蘿蔔塊是大家都喜歡的,有紅有白,再撒點香菜末,色香味俱全,冬日至味!羊其他部位的肉有的準備做手把肉,大部分絞成肉餡凍起來,因為在塞北漫長的冬天,六個月的採暖期,這就是最堅實的後盾。過去肉很少見,現在時髦的大塊燉肉、烤羊肉串等,當時還未見端倪。羊蝎子倒是偶見,只是由於珍貴,我們每次吃都會把肉剔得乾乾淨淨,吃完還會把骨頭賣給收破爛的,我小時的零花錢一部分即來源於此。羊肉餡還有一大功效,就是汆羊肉丸子。這種吃法與餃子的最大區別在於沒有面皮,而且基本是純肉餡,對家庭的經濟水準要求較高,但我還是在母親有限的實踐中悄悄學會了。二十歲那年國慶節,父母回了老家,我招呼同學來家吃飯,恰好親戚給了一塊羊肉,我便露了一手,第一次做羊肉丸子,十年後還被同學津津樂道。我覺得自己在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産”的道路上也是走得穩穩地。
肉分完了,肚子上還有肥油。現在人們怕“三高”,羊油基本棄之不用,三十年前可是好東西。母親真厲害,跟鄰居學著把肥肉煉成油,專門和面,醒好後切成小指頭大小的條,下鍋用羊油炸熟,又酥又脆,帶著羊油特有的香味兒,吃起來那種滿足感真是無可替代。記得我上高中時經常以此為早點,早自習結束後拿出來分給同學,有同學給它命名“羊油條”,對它的喜愛和懷念寫入了畢業紀念冊,可見深得人心。現在有賣現成的,叫做“蒙古果條”,吃起來固然方便,但沒有了饑腸轆轆在鍋邊翹首以盼的過程,似乎少了點兒意思。羊油在炒羊肉菜時用來熱鍋也是一絕。蔥爆羊肉絕對是需要油大大的。
上周看到市場的羊棒骨不錯,給老媽家買了幾斤,這周估計會做給我們吃。我仿佛看到老爸老媽念叨著給外孫子多加點馬鈴薯,給女婿多加點胡蘿蔔,給姑娘多備些香菜,邊説邊焯水、準備調料包、切薑片,拿出最好的花椒……其實每一種美食後面都包含著愛,傳承者愛,這就是家庭裏的工匠精神吧。
新疆美食C位——馕
■ 沈明/圖文
在新疆數不勝數的美食當中,馕可以説是牢牢佔據著C位的食物。
無論是繁華都市中的大街小巷,還是美麗鄉村中的角角落落,有人的地方就有馕,有馕就有家。
新疆人的日常生活離不開馕,他們也把馕的吃法開發到了極致。素馕、肉馕、烤馕、炒馕、馕包肉,甚至還有西瓜泡馕……
在馕的家族中,個頭大的直徑盈尺,足夠三五人大快朵頤。個頭小的型如手掌,可供一人果腹。餡料更是林林總總,令人眼花繚亂。核桃仁、葡萄幹、無花果、巴旦木還有棗泥、芝麻和杏幹。無論是我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乾果、堅果皆可入馕。
新疆是個好地方,新疆更是個”好吃“的地方。
衢州油炸粿
□ 何梅容/文
衢州油炸粿的吃法和別處不同,油炸粿、臭豆腐夾芝麻燒餅一起吃,我們土話叫“夾餅”,它還有個更詩意的名字“金鑲玉”。
衢州油炸粿的吃法和別處不同,油炸粿、臭豆腐夾芝麻燒餅一起吃,我們土話叫“夾餅”,它還有個更詩意的名字“金鑲玉”。
你若有幸走在衢州街巷,常會路遇慈祥的老婦,于蜂窩煤爐上坐一鍋,裏頭盛半鍋油。等油沸時,就當街浮制。麵粉加水調成漿,蘿蔔、豆腐幹、酸菜切細,炒香,面上撒一層香蔥和辣椒幹,餡料色彩艷麗,看了著實誘人。平底圓勺,在粿漿中輕舀,便沾上一層面糊,油鍋裏一過成型。裝上滿滿的餡料,上面加一層面糊,投入油鍋。只聽“刺啦”一下,冒出無數氣泡。油炸粿在鍋中翻滾著,霎時雪白的漿凝成一圈,直至金黃,拿起圓勺輕敲鍋邊,油炸粿便如出水的睡蓮一般飄浮在油麵上。這時用長長的筷子翻動幾下,等色澤焦黃時,用勺撈起,放在鍋沿的濾網上攤涼。
看著一排排黃燦燦的油炸粿,食客們等不及粿涼透,便拿了“白炭火”裏烘烤的芝麻燒餅,剪開,塞入酥脆金黃的油炸粿和臭豆腐,再用勺子挖開臭豆腐和油炸粿,倒入秘制的辣椒醬,用手壓一壓。拿著這熱乎乎的夾餅,一口下去,炸得金黃酥脆的油炸粿包裹著蘿蔔絲的爽口、豆腐幹的香嫩、腌菜的鮮美,那真叫一個別有風味。臭豆腐表皮酥脆,內裏嫩生,聞起來臭,吃起來有淡淡的幽香。而芝麻燒餅老面筋道、滿口麥香。這油炸粿呈圓型,外殼金黃松脆,內餡鮮美綿軟。不消三兩口,一個夾餅便已囫圇下肚,好一陣舒坦。
油炸粿在衢州是再尋常不過的小吃了,校園附近的街巷路口最為常見,憑藉誘人的香氣和圓實的外形招攬顧客。記得寒冷冬日放學後,我們愛擠在那小攤前,聞著油煙裏飄散出的香氣。只為了嘗一口那燙手的夾餅味道。夾餅很辣,臭豆腐和油炸粿都被炸得酥嫩酥嫩的,沾了辣醬的湯汁,味道絕好。吃完鼻涕、眼淚一起往下流,嘴巴發出“吸呼吸呼”的聲音,辣得受不了的人又蹦又跳,逗得周圍看客忍不住偷笑。那樣的味道是深深地刻進骨髓,銘記在少年回憶裏的。
多年以後,那個去了他鄉謀生的女兒,人還在回家的路上就打電話説:“媽媽,幫我買個燒餅夾油炸粿和臭豆腐吧,就當晚飯了。”是啊,油炸粿是很多衢州人舌尖上揮之不去的味覺記憶。
我曾覺得奇怪,為何油炸粿如此招人喜歡?也許因為它的簡單、樸素,源自傳統手藝,才讓這簡單的美食一直在我們的記憶中閃閃發光。因為家常,所以好,它有溫度、有人性、人心嵌在裏邊。
可後來,隨著歲月的變遷,城市日漸繁華,過去隨處可見的路邊小攤漸漸消失,能吃到油炸粿的地方,寥寥無幾。那勾了我的魂,讓我唸唸不忘的油炸粿,最終悄悄地隱匿于記憶深處。
魚之鮮
□ 覃傑/圖文
廣西素有吃魚生的習慣,作為一名南笆仔自然不例外。
魚生,主要是指用淡水魚製作的生魚片,輔以各種調味料食用,更能凸顯出魚肉的鮮美。而魚生中以橫縣魚生最為知名,大概是與橫縣魚生刀工獨特,選料精細有關係。
橫縣魚生,優選自西津水庫之大魚,通體泛著淡淡的黃色。切之,魚片薄如蟬翼,一刀連二刀斷,名為“雙飛”刀法,切出的魚片猶如蝴蝶振翅,光彩照人、栩栩如生。橫縣魚生除了刀工,還以配料眾多出名,大概有魚腥草、紫蘇葉、酸蕎頭、檸檬絲、蒜片、薑絲、蘿蔔丁、芫荽、花生米、切粉等等20多種配料。選幾樣自己喜歡的配料夾入碗中,筷子夾住魚生在花生油和醬油中撈一撈,和著配料放進口中,那種滿足感,也只有生料豬雜可以比擬。
除了橫縣魚生,在南寧還有各種魚生的吃法,都大同小異。唯有武鳴的八寶魚生可以和橫縣魚生一較高下。
八寶魚生的靈魂在於撈拌的醬料。把腌制的檸檬切碎,加入酸梅,熱鍋加入花生油、醬油、醋,一起製作成八寶魚生的醬料,用一大盆,放入八種魚生料和魚片,加入熬煮的醬料一起攪拌均勻,即可食用。
八寶魚生還有一種吃法,把魚腸、魚籽、魚肚煎得焦黃,放入大盆和魚生一起攪拌,用大碗裝盛,好似吃飯一樣大口送進嘴中,大朵快頤,豪邁感頓由心生,謂曰“大撈魚生”。
在廣西吃飯,魚生常見,可以説宴席沒了魚生,便是缺失了靈魂。
鄒城“川味面”
□ 韓小燕/圖文
姐姐從鄒城老家打來視頻電話,有些失落地告訴我,兗礦集團要搬到省城濟南了。我心裏咯噔一下,忙問:“整個集團全部都搬到濟南了嗎?”她回答,只是機關部門搬到了濟南。我松了口氣,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其實,我擔心的不是兗礦集團的搬遷,而是鄒城的川味面是否會隨著兗礦集團一併搬遷。仔細想來,自己的擔憂實屬多餘,幾十年的民生小吃,早已紮實落戶在鄒城這片土地,融入孔孟之鄉人民的生活裏,怎會隨著兗礦集團的搬遷而消失呢。我開始笑話自己的緊張,也越發惦記鄒城一中對面的那家川味麵館,據説這也是鄒城最早開張的川味麵館。
川味,顧名思義是川蜀之地的味道。但你若到四川各地尋訪,還真不多見挂“川味面”招牌的館子。鄒城位於齊魯大地,座落在濟寧東南部,古稱“鄒魯聖地”,是“亞聖孟軻”即孟子故里。為何“川味面”卻成了這座小城的獨有特色?
這就不得不提兗礦集團了。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在濟寧東部、鄒城西部發現了大煤田,國家開始籌建兗州礦區。號令一下,建設者們從全國各地雲集鄒城,其中雲、貴、川的人數居多。隨著興隆莊煤礦、北宿煤礦、東灘煤礦等地相繼建成投産,年生産能力1285萬噸的特大型煤炭基地——兗州礦區在八十年代末基本建成。採礦業和礦區建設帶動起其他行業,為當地帶來大量的就業機會,餐飲業便是其中之一。由於採礦需要的多是男勞力,隨礦工遷入鄒城的女家屬和稍微上了年紀賦閒在家的老人,在閒暇之餘,開始琢磨起生意來,快捷的早點自然是他們的首選。雲、貴、川地區的人愛吃辣椒,四川尤其喜食麻辣,鄒城人也喜歡吃辣椒,又多喜吃麵食,在濟州之地一直有“起身餃子落腳面”的説法。“麵條”和“川味”一相遇,勤勞的西南人民就為這座小城奉上了特色的美食——鄒城川味面。
沒有鋪著騰騰菜的重慶小面的滿碗春意,不及成都米線的種類豐富,也趕不上浙、滬一帶吃麵時花哨的湯底湯料,鄒城的川味面簡單樸素,賣相甚至稱不上好看。它秉持“麻辣”的精髓,將濃香鮮美的四川風味與鄒城麵食的精華充分融合,形成了獨特的味道。辣椒和麻椒是川味面的靈魂,缺失一樣,則一切盡失。生麻椒磨成粉灑在碗底,幹紅尖椒打成粉加適量精鹽,再用熱油潑上,做成“油潑辣椒”,澆到煮好的面上。骨頭湯煮出來軟硬適中的白色麵條上,還有翠綠清白的蔥花和剛炒出來閃著亮亮油光的噴香肉醬。看著青花瓷大海碗裏熱氣騰騰的川味面上桌,口舌之欲瞬間被喚醒。伴著麵條的芳香,肉醬的鮮香,蔥花的清香,撒上香菜,淋上陳醋,不覺拿起筷子,“呼啦啦”一下子扒進去半碗麵。麻椒爽口提神,肉醬肥而不膩,艷紅的辣椒油攝人心魄,舌尖被麻辣酸爽裹挾,口頰生香,讓人欲罷不能。即使是在大冷天,一碗川味面下肚,也會熱出一身汗,讓人暢快淋漓,滿身舒坦。吃完面,再喝上一碗用熱麵湯衝的雞蛋茶,蛋花的清香和麵條的麻辣相衝撞,濃淡相宜,剛柔並濟,舌尖不由為此深深著迷。
若是飯量大,一碗麵不夠,兩碗麵又多,好吃佬們會再要上一碗調雞蛋。所謂的調雞蛋,是把兩個剛煮熟的白煮雞蛋剝皮後用筷子夾碎,拌上做川味面的蔥花和肉醬,熱愛吃辣的人,照例會往碗里加上幾勺辣椒,香辣和麻香的味道放肆地衝擊著味蕾,在口感細膩的蛋白和蛋黃中攪動它們的江湖,平白無奇的白煮蛋在那一刻有了別樣滋味。
特色飲食不僅是滿足人們口腹之欲的佳肴,也是承載一座城市歷史、經濟、文化等內涵的重要載體。川味面造就了不少“麵條富翁”,也成為了鄒城的特色和離家人味覺的鄉愁記憶。隨著兗礦集團的不斷發展壯大,更多的外地人進入鄒城,成為這裡的新主人。小小的川味面是友誼的使者,麵館裏南腔北調的方言,在鄒城早已司空見慣,無論本地人、外地人,大家都是姐妹兄弟。早期外來的建設者和他們的後代,也早把鄒城當作了故鄉。